放哥哥家的乐可*

嘿你把他杀死了!你杀了人了!

深海 随便填补些什么

小唐年轻的时候不爱笑。即使小陈前几年总有事儿没事儿黏在他旁边,手端着那快见底儿的拉菲,低声诱哄。

“糖,笑一个。我喜欢见你笑。”

小唐不喜欢小陈用那种应付米高梅舞女的轻浮语气与他讲话。尤其是当小陈不被外人所见的喝醉的时候。

拿的还是我从来没舍得喝的那瓶。小唐愤愤地想。

可小唐并非是不舍得将那些酒交于他来享受。
小唐只是见不得,小陈把那瓶酒当成街边店铺卖的格瓦斯那样大口大口地喝。

如牛饮水一样,上不了大台面。

再次想到这儿,小唐甚至趁小陈不注意的时候偷翻了一个白眼。

“糖,笑一个,我喜欢见你笑。”

拉菲醇厚醉人的香味铺天盖地覆过来。小陈的嘴角还有未擦净的酒渍。
那个能把舞女们迷得神魂颠倒的笑,整整齐齐的牙齿白净的能晃花小唐的眼。

趁整个小陈的身板没熟练地完全靠过来之前,小唐灵活地穿过这一秒还尚存的空隙,溜到卧室门口,顺便还偷走了那摇摇欲坠只剩最后一口的拉菲。

“别闹,明天还要上班。”小唐没好气地嗔怪,随即将几乎被小陈糟蹋了一瓶的拉菲缓缓送进了肚。

他们每晚都这样,开着看起来无伤大雅的玩笑。在颈间貌似无意地呼着灼人的热气,若有若无搭着腰。

等到了白天,就立刻变了个样子。

小唐眼含笑意嘴角礼貌地上弯地说着李小姐和小陈真般配,小陈也吹着口哨说唐太太和小唐简直是恩爱夫妻典范。

这种奇怪的关系发生在几个月前。

小陈很花心,这几乎是上海尽人皆知的事儿了。占着队长的名号,每天夜夜笙歌,却片叶不沾身。
可那都得赖着小陈有一张可以轻易哄着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的好嘴皮子,偶尔失了句言,还能眨着那双让小唐妒忌不已的大眼睛卖可怜地求饶。

处长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天天催他找家主婆。小陈那眼睛机灵的一转,等处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小陈已经不知如何嘚瑟地甩着刚从领导那儿榨出的私房钱接着去舞厅找他的亲亲好妹妹去了。

所以小唐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在角落里看着小陈默默腹诽,这夜夜笙歌的汪伪小队长也太败家了,至今没被乱枪射死真是个奇迹。    但他随后就改变了主意。

小陈做结舞礼后手上却多了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当舞女故作害羞地从他身边走过时,小陈正好将东西塞进怀里。这没人注意的小动作引起了小唐的兴趣,他自己的眼睛里发出算计的光,笑得十分玩味。

那是小唐初到上海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之后的那些无比复杂的揣测与试探简直晦涩得连夏目漱石都理解不能。

过了一个月之后,小唐就可以自然的在华懋饭店的吸烟处一边替小陈盯梢一边给小陈点烟了。

其实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种关系诡异得太让人难以理解。但同时他们又觉得某个角度来看极其合理。

站在对立面的人总是针锋相对的,可实力旗鼓相当的人会互相吸引。他们是两样都占了。

他们信仰不同,虽然顶头上司暂时是统一战线双方合作,可他们都知道,假慈悲的猫是不会在死老鼠面前哀悼一辈子的。

他们都是钉在上海这座孤岛上的两颗钉子。小陈一声不吭在这儿等了三年,小唐也是步步为营每分每秒都怕被敌人落了算计。
他们亲眼见证过同胞的死亡,但当这发生的时候他们却无能为力。他们无法出手,他们只能踩过同伴们还热的血泊,与那帮凶手继续装作无比愉快地讨论庆功日程。

那大片的血泊常能抓住他们的脚腕,把他们向叫喊着叛徒卖国贼的地狱拖进一步。

小唐看过小陈在盯梢的离开之后仿佛抽去了灵魂般的晕厥,小陈看过小唐全身颤抖着摔了刚倒满的红酒杯。

小陈的血液曾经是热的,后来在一瓶一瓶的格瓦斯灌进胃囊里之后,他就变得麻木了,在一群笑里藏刀的老狐狸之间彷如自由的穿梭。小陈有时心里也会恍惚,他到底是谁。组织两年都没联系他,他们是不是把他忘了,他是汉奸,走狗?还是隐藏的爱国志士?他快要被上海纸醉金迷的泡沫逼得窒息了。

直到小唐来了。不知怎的,他的血重新变得热了。那些紧要关头默契传递的眼神,那些你出上一招我接下一招的爽快,让小陈上了瘾。

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把他们之间的这种感情称之为什么。兄弟,战友,敌人甚至情人。

他们只知道对方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大概是只要一起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就都会存在一种说惺惺相惜还嫌不够的情感。

那些日子,那些让人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的日子。
小唐总爱开着的半扇窗户,小陈越来越挺直的脊背,小唐越来越中式的早餐和小陈越来越西式的早饭。

他们本应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



米高梅几年前早就被那些初出茅庐的红卫兵给砸烂了,取而代之的是连小陈也叫不上名的卖着新奇科技产品的大店铺。

这时离那个兵荒马乱的上海时期已经过了几十年了。时光难以计数,小陈从小唐住院时就不再算他还能活多少年了。
小陈到底还是把小唐从医院接了回来,那件病号服被小陈好说歹说的给哄骗脱了下来,换上小陈藏了好几年的定制西服。仍然纤长细白的脖颈前被小陈仔细地打了一个似乎是很久之前流行的款式的蝴蝶结。

小唐神色有些呆滞,只是眼睛中的流光溢彩仍未被岁月磨灭。小陈满足地望着小唐,缓缓地握住他的手。

小唐年轻时就不爱笑,现在患了病,就更不爱笑了。只会望着小陈十年前买的酒柜和窗户发呆。

小陈有些怅然,望着窗外那快落下的日头。

“糖,笑一个,我喜欢见你笑。”

小陈还随着小唐呆呆望着窗外,像是从未期待有过回应。

突然,小陈感觉缩在自己手心的五指动了动。他惊讶地向旁边看去,霎时只感觉春风拂面,他又回到了1949年的上海。

小唐开心地笑着,还是能恰好令他心动的模样。

“别闹了,明天还上不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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